作者:羌江闲人
热闹的雅安
又是一个夏天,难得的下了几场雨,阳光却突然燥热起来。正是熊猫电影周的前夜,雅安比以前似乎要热闹了许多。从梧桐成荫的新康巷子到波光流影的西康码头,总会看见一些很精美的招牌。不断有车从路上驶过,留下一片或高或低的轰鸣。
今年的熊猫节,时间选得很对,不知道是否有过与西昌方面的交流,总之,因为熊猫节在8月1日开幕,而西昌则选择了8月4日举行火把节。与之前的单打独斗不同,这一次,至少在象征意义上,攀西的旅游环线有了一个雏形。游客从成都出发,到雅安看熊猫节,再到西昌过火把节——但这也许只是巧合,因为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这个环线是不完整的。至少,乐山、眉山应该成为环线的一部分。即“成都——雅安——西昌——乐山——眉山——成都”的一个“金色八月之旅”。
与以往两届的熊猫节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熊猫节,川农的各个论坛、社区、BBS都保持着奇特的沉默,甚至连志愿者的招募工作也少了很多的热闹气氛。回头看雅安承办的各种活动,从申魅晚会到旅发大会到到全国拳运会到熊猫电影周——川农势必成为重要的X因素,既要为活动提供场地,更需要提供的,是思维上的推动。
但这一次,整个雅安热闹着,而川农却沉默了。甚至在川农的校园内两侧的那些桂花树、梧桐树,也没有如同去年一年,挂上熊猫节的小宣传海报。只是在新校区内的主干道尽头的地方,张贴着一张巨幅海报,说明熊猫节就要来了。想起来历年桃花节中川农的热闹,今日川农的沉静隐隐地触动心坎。心中存疑,不知此地,是否雨城?
夜访川农大
正好有事要去川农一趟,于是打车前往。一上车,师傅就说最近的生意还不错,因为川农的学生已经放假了。他高兴的说,挺好的,川农学生6月份毕业的时候我们赚得挺多的,现在又可以多收获一些了。说完这些之后,他的眼神有一些黯淡,他低声地说,据说川农就要搬走了,要去成都了。
仔细看才发现眼前的川农十分漂亮。从新校区的校门进去,有温暖的阳光轻轻地打在斑驳的水泥路上。鼻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桂花的芬芳。在中心地带,矗立着三栋大楼,分别是第十教学楼、动物科学楼和生理楼。今天大楼前的喷泉竟然开着,能够听见哗哗的水声。在食堂门口下了车,看见有很多的人托着箱子往外走,还有一些人在拍照。一个女孩子打出一个手势,一边拍照一边说,二区,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进去之后才看见有很多人都在拿着各种各样的编织袋走来走去,逮住一个学生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走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是的,就要走了,再也不需要呆在这座憋屈的城市了。我有些无语。他似乎看清了我的表情,然后他顿了顿,说,不是我觉得雅安不好,但是,这里总是太封闭了,我们需要很多机会,但这里给不了我们。
二区的另一边有几个小店。其中一个叫做“P.M.3:15”的奶茶店。有很多同学抱着奶茶杯走出来,很快又离开了。下一个学期,这里还是要营业的,因为总还会有新的同学住进来。所以,对于他们,倒是没太大的影响的。
仔细在一栋宿舍边看,发现一个地方的墙上,一些瓷砖已经掉下来了。想来应该是08年地震的原因吧。这些斑驳的痕迹,让这里平添了无言的沧桑。其实也不是沧桑的,我知道新校区的建设,也不过几年的光阴而已。
川农的变迁
似乎是在06年,川农声势浩大地举行了自己的百年校庆。当时我所在的单位接到了整理市容的通知。朋友笑谈我们在给雅安的脸化妆,一定要让川农的校友们能够看得起这座城市。这样说来,似乎川农一直看不起我们似的。于是我鄙夷他的说法。结果他很严肃地说,其实,雅安和川农,本不是看得起与看不起的关系的,因为从来没有做过同路人。
仔细翻看了一下川农的发展,在网上找到了一张帖子,叫做《川农历史》,才发现原来他说得很对。川农一直在飘荡着,虽然在雅安的怀里,却从未生活在雅安的心中。川农在1956年来到雅安,来了之后就遭遇到了雅安当地的冲击,并且在那样特殊的年代里,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出现了一些上纲上线的讨论。后来的川农,又遭遇了60、70年代的“洗礼”。可以说,在那段日子里,雅安是有负于川农的,这不仅使得川农被迫分割为农、林两院,把林学院逼到西昌,到1973年,川农还被关闭长达4年的时间,险些消失。
由衷地佩服川农人的勇气和胆识,他们在关闭多年以后,能够重新坚强地站起来,并在1985年一举升格为“大学”——甭说那时候升级为“大学”的含义和难度,即便在教育普遍泡沫化的今天,还有很多院校在为着一个“大学”争得头破血流——远的不说,就说省内新近“红得发紫”的西南科技大学、西华大学,也不过在几年前才从西南工学院、四川工业学院“进化”而来。
这是为什么呢?只能说是实力使然。对比两项数据,一是代表学科建设最高水平的“五星学科数量”(同一学科有一级学科博士点、有博士后科研流动站、是国家重点学科、有国家重点实验室、有国家工程技术中心),二是代表国家理工类科学最高水平的三大奖项(国家技术发明奖、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科技进步奖):前者,川农没有一个五星级学科,但已经有两个四星级学科、一个学科即将成为五星级学科、两个学科有望升格为四星级学科(这样的水平,可以将任何高校用来作比较,川农可以排在全国的中上游,而在农林院校中,绝对处在上流);国家三大奖项方面,川农大甚至放眼全国,也可以排到前五十位。
校地的博弈
近些年,“川农大精神”开始成为一个重要的词汇。这让雅安人多少有一些难堪,因为“川农大精神”所强调的第一点,就是“艰苦创业”,在媒体的诸多报道中,雅安的环境之艰难都是要浓墨重彩的——但雅安也无法回避,因为确然,在川农大小而弱的年月,雅安委实给川农带去了巨大的创伤。
但在雅安升格为“大学”之后的年月里,雅安与川农的关系渐渐有了一些缓和。但这种缓和,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现实中的妥协。比如在90年代中期开始,迁校、并校开始成为风潮。蜗居一隅的川农,望着自己只有两百亩大小的老校区,也变得十分躁动,不止一次地传出离开雅安的风声。雅安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开始审视这所于自己处于一个行政级别的大学。
也正在此时,川农大进入了国家“211工程”的大盘子,成为了国家重点大学。当时的川农,动物营养排名全国第一、动物遗传育种排名全国第三、作物遗传育种排名全国第二、预防兽医学排名全国第四、森林培育排名全国第六(非专业林业院校中排名第一),另外还有水产、草学、植物保护等小域专业名列前十,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川农无疑成为占据主动权的一方。为了避免川农的出走,雅安将濆江沿岸、老板山下的那片土地给了川农,川农也开始了自己用地规模膨胀和招生规模扩大的过程。但这似乎并没能组织川农的多元步伐——川农先是合并了都江堰的四川省林业学校,获得了接近2000亩的土地;继而接着温江建立西南硅谷的思路,在温江开辟土地建设研究院,拿下了接近600亩土地。
正是这些努力,使得曾经被赋予厚望的雅安市现代农业科技园区成为了可有可无的鸡肋,从建设初期的“科研园区”转变为“招商园区”,只剩下“专家大院”这样一些毫无意义的噱头。我们难道能够说,“专家大院”是现代农业吗?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注定的变数
有人说,如果没有08年的地震,或许川农大不会走得这样快。正是因为地震重创了川农的都江堰校区,使得川农大有了迁离雅安的理由和良机。川农开始有了数亿元的经费,重新将自己的温江校区提上了议事日程,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将都江堰校区推倒重建。
也在此时,川农大出现了一次人事的变动。被认为是改革派的代表,郑有良正式履任校长。而作为党委书记的邓良基,则是一个温和派。上任伊始,他就开始了广泛的调研,最后把事情归结到了三件大事上:针对学生的学风建设,针对老师的双支计划,针对未来的成都计划。而成都计划,被认为是川农中心偏移到成都(都江堰、温江)的行动宣言。
事实也很快验证了人们的猜想。郑履任不到一月,便开始强势推进院系调整工作。将原有的林园学院拆分为林、园两院,人文学院拆分为艺体、政法、语言三院,信工拆分为食品、信工两院,原有的9个学院瞬间增加的13个学院。并在1月在全校公布了温江校区的设计方案,使得全校师生第一次明晰了温江校区的未来。
在温江,则是将川农最重要的“4所”(动物营养所、小麦所、水稻所、玉米所)加上长江学者的未农中心以及面向市场的园林所进一步整合,至此,“成都科学研究院”牌子真正形成。在都江堰,则是摘去都江堰“分校”的牌子,成为“都江堰校区”,并将原有院所调整为城乡建设学院、旅游学院、商学院。“一校三地”的模式完成构建。雅安似乎也意识到川农的动向,雅安市委、市政府以前所未有的庞大阵容进驻到川农现场办公,甚至将搁浅了很多年的川农校门口“濆江立交桥”、“川农大教师公寓建设计划”迅速抛了出来。
在09年7月,副省长黄彦蓉视察川农,徐孟加更是十分恳切地表明:“希望四川农业大学的灾后恢复重建项目尽可能选择在雅安。”但这一切注定已经无法改变川农的方向,因为黄已指,“对于学校下一步的发展……要集中学校的资源,建设优质学校……继续保持某些学科的领先地位。”“某些学科”无疑正是川农最为骄傲并享誉世界的“4所”,而这四所,无一例外全在温江。所以,当2010年4月,黄在视察川农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温江川农的土地上,而不是雅安的川农。
真的走了吗
无疑,这是很多人关注的话题之一。根据我对川农一些认识的学生和老师的了解,川农不可能真的在短期内离开雅安——当然这是废话,因为雅安还有着如此庞大的建筑群和基础设置,有价值数以亿计的实验设施。
但川农或许真的就要走了。岂不知当年西南石油大学从南充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状态。西南石油大学说,放心,我不是真的离开,我的本部在南充。可是现在呢,结果已经如此明显,南充的石油大学校区,有多么的寂寞!
有了南充的前车之鉴,或许雅安多了一些应对的经验。那就是,即便川农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雅安还是应该对川农保持着高度的热情,以服务的意识看待这所也许自己并不待见的大学。当然,换句话说,或许,彼此都不待见。
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川农的话,总是在雅安的墙内开放,可是最终的花香,却飘到了其他地方。这句话其实说得挺悲情的,但事实就是这样。以近年来雅安最具创造力的项目“四川农业科技110为例”,运行得最好的地方,不是雅安,运行得第二好的,也不是雅安,甚至运行得第三第四第五好的地方,都算不上雅安!
而用反例来说,雅安的政90府、企业似乎都觉得川农的学生值得鄙夷,于是真的没有给川农的学生太多的平台——甚至,既具有一般性质却也很重要的学生日常实践活动,雅安的相关部门也并不热心——这些,多少为其留下了一些隐忧。
所以,我们才能够听到那个同学说:“不是我觉得雅安不好,但是,这里总是太封闭了,我们需要很多机会,但这里给不了我们。”只是,川农是永远也无法从雅安这座城市中毕业的——因为,过去的这五十多年,有很多回忆,已经根深蒂固,无法丢弃。
如今,川农的中心似乎在向成都转移了。因为“4所”的离开,依然带走了川农最具影响力的科研力量——只是,不知若干年以后,当年川农的气息在这里还留下几许。也许那位出租车师傅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川农的离开,真的会让雅安的服务业有一些阵痛。
本文由 Bin 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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